从段修竹的书房出来，叶秋凡往回走，一路石板小道，两边矮树红花。今夜的月亮依然照得明亮，空气有些凉了，再后些时日，天气该越渐寒冷。
叶秋凡一边走一边望着天上明月，缺了一角，倒也十分饱满。叶秋凡眼力颇佳，清清楚楚的看见月亮上有很多灰色的斑块，那是什么呢？他看得入神，脚下慢了步子，又行数米，突然撞上一人，叶秋凡后退几步，摸了摸下巴，面前那人却发出几声嬉笑。
叶秋凡定睛一看，原来是林曦月。
他方才只顾着赏月，哪注意到她的突然出现，竟与她撞个满怀，叶秋凡问她：“你干什么，在这里？撞到没有？”
林曦月依然嬉笑：“你捂着下巴干嘛，你撞的是软软的地方，怎么还将你撞疼了不成？”
叶秋凡把手放下来：“疼倒也不疼，你为何在这里？”
林曦月：“我还要问你呢，你在这儿干嘛呀？”她又抬头望望，继续说：“看什么呢？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叶秋凡继续行路，林曦月跟在左边。
他说：“曦月，你看见没有。”他指了指挂在夜空中的明月。
林曦月：“看见啦，月亮呗。”
他问：“好看吗？”
林曦月：“还行。”
叶秋凡：“你的名字里也有月字，是谁为你取的？”
林曦月：“好像是我娘亲。”
叶秋凡：“她一定也很喜欢月亮吧。”
林曦月：“可能吧，但是月亮有什么好喜欢的，它太暗了，我喜欢亮堂堂的东西。”
叶秋凡：“你看，月亮上好多灰灰的斑点，一片一片的。”
林曦月：“我看见了。”
叶秋凡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林曦月：“可能……是它受过的伤吧。”
叶秋凡一脸疑惑：“受过的伤？”
林曦月：“哈哈哈，我胡乱说的，你怎么一点趣味都没有！”
叶秋凡：“受过的伤，挺有趣的。”
林曦月：“是吧，喂，你刚才去哪了？”
叶秋凡想了想，此事还是保密为好：“那……不能告诉你，你猜呗。”
林曦月：“你从那个方向过来，是师傅的书房？”
叶秋凡：“你随便猜，反正我也不会回答你！”
林曦月：“你讨厌，不说算了！”
她加快脚步往前面走，月光下小道犹如铺上了光带，他们踩在奇形怪状的石板上，到了岔路，林曦月回头对他说：“叶秋凡，明天去看秋月，你别忘了。”
他回道：“好。”
她似一只蝴蝶一般，在黑暗中跳跃直到消失。
……
天光微亮的时候，叶秋凡便醒过来，这些时日他每次醒来，都感觉大脑会从一片空白慢慢装填出平生累积的记忆，这种感觉非常奇怪，仿佛他的灵魂和这个肉身不是一体，又好像他所依附的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体。
他抚摸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，切切实实的手感才能让他心中安定。
窗外传来奇怪的鸟叫声，不太好听，一点都不清脆明亮，像是被谁捏住了嗓子。他跳下床，撑了撑身子，今天的打坐练功依然无趣，但好在有值得期待的东西。
西山那片草场和悬崖已经成为他和林曦月的二人世界，他也终于踏上了学习飞行之术的道路，只可惜的是，他的进度非常缓慢，或者说，停滞不前。
不知是林曦月不太会教的缘由，还是因为叶秋凡的资质实属普通，一连多日，竟毫无长进。
他心中略微有些烦忧，但林曦月一再安慰他道：“修行是一条漫长的道路，即便未来我们离开云虚山了，但这件事情依然会伴随着我们一生，你这才刚刚开始，有些不适应是很正常的，慢慢就好了，不要难过了，你看那边。”
他们正坐在那块巨大的观景石上，叶秋凡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。
西天渐红。
这是云虚山的最西边，如同天际。视野通透的情况下，往西望去，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，叶秋凡疑问：“曦月，再往西去，又到了哪里？”
林曦月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好像没有人去过那里。”
叶秋凡：“怎么会呢？你们功夫这么好，去那边看看不是很简单的事吗？”
林曦月：“那边太远了，我们去不了。”
叶秋凡：“为什么去不了。”
林曦月：“你说为什么呀……啊……你不会不知道吧，云虚山是有结界的。”
叶秋凡：“噢，我知道，泽凯跟我说过的。”
林曦月：“那边已经超过结界的范围了。”
叶秋凡呆望着那边，他想了想说：“我知道那边是什么了，那一定是一个繁华的大城池。”
林曦月：“为什么？”
叶秋凡：“你看，那边的天空都是红色的，我娘告诉过我，大城池的天空都是红色的。”
林曦月：“才不是，那边红色的天空是夕阳，你看，太阳就要消失了。”
残阳的余晖正在流动，遮住它的正是云彩本身，它们被印得通红，形状各异，如同生灵。人间只有云虚山能看见这样浩大的日落仪式，并且不出意外的话，太阳落下的地方，不久后月亮便会冉冉升起。
叶秋凡依然沮丧，他甚至不想去看那些从眼前划过的飞鸟，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悬崖，突然对林曦月说：“曦月，你说，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，会不会立马就能学会？”
林曦月：“你在讲什么胡话？”
叶秋凡：“据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，我要不要也逼自己一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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