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又将船帘挑开，眼前一片茫茫水波，远处的两岸皆有青山环绕，却不见村落人烟。
渊虹：“别看啦，我当初离开家的时候，也像你这样舍不得。”
叶秋凡眼睛一闪，想着如果自己以后也能像眼前这两位道兄一样，岂不是可以隔三差五回家一趟，看这两位面相，也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，他便问道：“渊虹师哥，你今年贵庚。”
渊虹说：“我且大你十岁。”
叶秋凡追问：“那我要何时才能像你们一样？”
渊虹：“像我们？我们什么样？”
叶秋凡：“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”
凌渡：“秋凡，我们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，这次下山是有任务在身罢了，平常时日里，我们都不会离开云虚的。”
叶秋凡心中有些失落，但有机会下山总比永远也不能下山要好，于是他又问：“那你们不趁这次机会，回家看看去？”
渊虹：“家？我倒是想回去看看，只可惜我离家的时候太小了，别说认路了，就连我家的地名我也没记住。”
叶秋凡惊讶问：“啊？你那时候多大？”
渊虹：“两三岁吧。”
叶秋凡怒道：“两三岁你谈个屁的舍不得呀！”
……
叶秋凡：“凌渡师哥，你呢？你也记不得了吗？”
凌渡的回答被渊虹抢断，他替凌渡说：“他呀，他更可怜，他就是在云虚山出生的。”
叶秋凡：“啊？那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吗？”
凌渡：“那倒不是，这些年里师尊常常交代我任务，所以下山次数不少，这回已是第五次。”
渊虹答道：“我是第一次。”
叶秋凡：“那你喜欢外面的世界吗？”
渊虹：“还行吧，没有山上好，这里吵吵闹闹的，人又多。”
凌渡说：“你不就是喜欢热闹吗？”
渊虹：“我喜欢的是安静一点的热闹。”
叶秋凡：“然甄大师会收下我吗？”
凌渡：“应该会吧，昌诚大师还给了一封举荐信，不过你年岁已大，想必没有那么容易。”
渊虹：“云虚山的弟子们大都自幼拜师，像你这种十五岁才入山的，还是第一个。”
叶秋凡：“如果然甄大师不肯收我，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？”
凌渡和渊虹对看一眼：“这……应该是吧。”
叶秋凡心中窃喜，他仿佛已经在琢磨一个锦囊妙计。
他没有表露出内心所想，于是便继续问道：“云虚山有多少弟子？然甄大师是个什么样的人？修行到底是修什么？哪种武功最厉害，怎样可以飞檐走壁？”
……
这一串串问题伴随着小船推进，凌渡和渊虹耐心讲解，但叶秋凡的问题实在太多了，渊虹便说：“等你到了云虚，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样了，别问了，答得我口干舌燥……”
叶秋凡扰了兴致，又念起家来，感慨方才自己情绪高涨，竟然将离家的悲伤抛诸脑后，真是罪过。不过他依然只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孩子，本就对未知的新鲜事物充满好奇，可这样新鲜的生活将会以离开曾经的一切来作为代价，使他难以接受。
他想着妹妹此刻在干什么呢？有没有吃到爹捕来的小鱼呢？越想越难过，他摇摇头，不再去想。
渊虹靠在凌渡的肩上浅浅睡去，叶秋凡看中了他手中那柄宝剑，伸手去拿，渊虹瞬间惊醒，叶秋凡被吓了一跳，他指着宝剑说：“我想看看。”
渊虹犹豫片刻，将宝剑递给他。叶秋凡双手接过，比想象中沉重，他目不转睛的欣赏剑鞘上的雕纹，随后摸到剑柄，试图将宝剑拔出来。
凌渡说：“利剑危险，秋凡，等你再大些，才可以使用。”
叶秋凡乖乖将宝剑还给渊虹，他问道：“云虚弟子是不是人人都会配一把剑？”
凌渡：“剑是修行之本，自然必备。”
叶秋凡徜徉道：“我也有吗？”
凌渡莞尔一笑：“当然！”
叶秋凡心中想象着未来会属于自己的那把宝剑，它该有美妙的花纹，泛着光芒的利刃，趁手的剑柄，轻轻一挥震动山林。
焦临西街有一个铁匠铺，那里便贩卖宝剑，以往叶秋凡同爹娘到集市去，最喜欢到铁匠铺去，那被烧红的铁条十分好看，听着“叮叮叮叮”的打铁声音，他时常奈着不走。那时候他就想着，等长大了一定要买一把宝剑，行走江湖。
叶秋凡心中想着这些往事，更不愿往云虚去了，他无法忍受十年八年待在山上，他向往的是山水江湖，如果被困住了脚步，就算自己佩戴着天下第一宝剑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
他再次挑开船帘，想要将离家的路线深深记下来，可惜眼前的光景已经全然陌生，他心中有些惆怅，默念了几十遍“焦临”，他要让这两个字深深的长在心底。
……
当他们再次挑起船帘的时候，夜幕已经降临，黑暗摸上天空，岸边闪烁着灯笼，热闹的人群四处穿行。
又到了一处闹市，叶秋凡被吸引了目光，可还未等他细看，凌渡和渊虹便牵了两匹马来，凌渡说：“师尊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，只好星夜兼程，秋凡，你要委屈一下了。”
这可能是叶秋凡生命中度过的最难熬的一夜一昼，他感觉自己才是那奔驰的马儿，两旁的一切光景都与他无关，他的耳朵里只听见疾驰的马蹄声和凌渡一句句“驾！驾！驾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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