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是——或者说,很大程度上,都让钟绍齐想起自己的母亲洛如琢过去曾经经常念叨过的洛家老宅。
不明就里的陈昭坐在沙发上,好奇的视线在室内四处逡巡。
而他站在原地,久久地,凝视着不远处露天阳台上、早已枯萎的的花架和破败秋千。
虽然刚才已经叫司机安排钟点工过来打扫清理,但枯败的花不比一扫而过的灰尘,时间走过,要枯木回春,实在有点太为难人。
良久,他在她身旁落座,轻而又轻的声音飘忽着,不过一句:“我妈妈以前说,她年轻的时候,很想来纽约读书,有一间自己的公寓,在阳台上看看书,画画行人,累的时候,就在那睡一觉,晒晒太阳。”
只有在面对陈昭的时候,他从不吝啬分享自己心里突如其来涌上的回忆。
有关父母,有关家庭,有关他的过去。
“那很好啊,”陈昭冲他笑笑,复又扭过头,低垂视线,一边晃晃酸痛的小腿,嘴里不忘咕咕哝哝,“你喜欢的话,以后我们也换一个有阳台的房子,我给你也摆个书架好不好?”
钟绍齐:“……”
他伸手,无声间,只揉了揉她绵软长发。
是了。
他看到的都是回忆,她想到的都是未来。
于他而言,虽然牛头不对马嘴,却又不失为一种微妙的弥补。
不堪回首的记忆总会消散,他只需要守住有她的未来,生于这般家庭天生的迫不得已、矜贵清冷,都会成为无需回忆的过去。
她察觉他的失神,歪歪头,问:“钟生?怎么了?”
这话惊醒他片刻怔怔。
只收回手,转而起身,拿来个沙发枕,垫在她身后,复又把西装脱下,盖住她膝盖以上的裙摆。
陈昭:“?”
钟绍齐笑:“别动就好。”
确认没有走光的危险,这才轻轻扶起她的腿,搭在自己膝盖。
“不是要听我打算做什么?”他调开话题,手上力气不轻不重,帮她按着发酸的小腿肚,“我慢慢说,你慢慢听。”
“那、那,好。”
陈昭只能点头。
她……她在心里捂着脸。
实在有点害羞。
寂静的客厅里,遂只有男人声音沉沉,将因由结果,娓娓道来。
“当年那场车祸,我爷爷并不是‘主谋’,充其量,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让江瑜侃在香港兴风作浪了一回,当然,这里头少不了宋家的掩护,”他言语中情绪淡淡,“既然我这个拦路虎不在了,我爷爷也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钟礼烨身上。但你也看到了,昭昭,过了两年多,他费尽心思从小培育长大的好苗子,似乎并没有帮他振兴钟氏的能力。”
听话是听话,可钟礼烨的成长环境,实在太缺乏向上的推动力。
犹如温室里的花朵,见风易折,对于一个守业者而言,他所欠缺的品质太多。
说到底。
应了那句: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
她心里一声叹息,默认了钟礼烨与宋致宁在某种程度上、纨绔子弟的共性类似。
“所以呢?”却又问一句,“钟老爷子把钟礼烨——托付给你了?”
钟绍齐沉吟片刻,给了个并不彻底明确的答案:“算是吧。”
经过当年的订婚事件和车祸,哪怕他们明面上能把这些不愉快从容揭过,但是不可否认,爷孙离心,已是难悔之局。至少比起钟氏,现在自己更看重的,是SZ是否能绝地一击、起死回生,而非钟家究竟走向何方。
他微微蹙眉。
“……我需要钟氏的力量帮我扳回一局。现在,除了我名下持股之外,SZ的第二大股东,就是在这两年间先后买进了SZ接近20%的股份的江氏集团,为了拿回主导权和引入后续资金,接下来,会有一场很凶险的仗要打。”
钟老爷子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变化。因此,才用钟氏四年的实际掌权,作为他跟江、宋对局的筹码,换取他在钟礼烨成年之前的栽培。
毕竟,除了为钟礼烨安排周家联姻辅佐之外,他们爷孙之间的君子协定全凭道德约束,钟老爷子依旧吃定他的为人,给了他基本的信任,而他对钟家,也并非全无感情。
陈昭听出他话里的半分落寞。
望向他时,看见男人眼帘低垂,长睫投落的熹微阴影下,却看不清那眼神中究竟一瞬之间,有怎样的暗潮汹涌。
末了。
也不过听到,那一句不知在他心里酝酿过多少年的盖棺论定。
“我爷爷算不上一个坏人,作为商人,他为了公司形象,也做了很多慈善、救了很多家庭——站在我的立场,我只是有点遗憾。”
“……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我的家人。”
他们之间,从来只有教导和训斥,而没有温情的瞬间,他——
……?
眼前一动。
某位不安分的陈小姐,大概是在心里排练过数百万遍,因此才这样动作迅捷、稳准狠……凑到他跟前来,鼻尖抵鼻尖。
殷红的唇畔近在咫尺,她颈间香气亦萦绕鼻尖。
思绪和手中动作,便这样一齐顿住。
钟绍齐抬眼,尚未看清陈昭而今神色,一只冷冰冰的手,却先一步,倏地探上他侧脸。
纤长五指,描摹着他眉骨,自眼睫而下,复又停留,摩挲唇畔。
她生的过于艳色无双,呼吸太过灼热。
她也太懂他的软肋和敏感,所以,就连屈膝抵住他的腿侧,都计算精密,仿佛早已算计好这一天,等待被亲吻,被采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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