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嗨，盖伊。我订了这排最靠里的位子。”布鲁诺穿着那件锈褐色的旧西装。盖伊想起第一次随着那对长腿在摇晃的列车上走到卧铺车厢的情景，但这个回忆现在已引不起他的悔恨了。实际上，他同情布鲁诺，夜里有时会有这种感觉，但白天从未有过，而如今情况不同了。甚至对于布鲁诺对他能前来与其共进午餐而表露出的满足，也引不起他的厌恶了。
布鲁诺点了鸡尾酒和午餐。他为自己点了烤肝，他说最近在节食，又给盖伊点了火腿蛋松饼，因为他知道盖伊喜欢吃。盖伊仔细查看离他们最近的桌子，四位衣着光鲜、年近四十的女士让他深感迷惑并且内心起疑，她们四人眯着眼睛微笑着，人手一杯鸡尾酒。她们身后，一位营养过剩、欧洲人长相的男子正朝桌子对面看不见脸的同伴微笑着。服务生们热心地奔忙招待客人。这一切可能是疯子创作并演出的，以他和布鲁诺为主角，而且是最疯狂的一出戏吗？因为他看到的每个动作，听到的每一句话，都似乎笼罩着宿命的英雄般的阴郁。
“喜欢吗？”布鲁诺说，“我今天早上在克莱德男装店买来的。都是镇上最好的。夏天用的。”
盖伊低头看着布鲁诺打开的四个领带盒，领带盒子与盖子叠加在一起。有针织的，丝质亚麻布的领带，以及上等亚麻布制的淡紫色蝴蝶领结。有一条浅绿色山东绸[20]领带，面料跟安妮的连衣裙一样。
布鲁诺大感失望，因为盖伊似乎不喜欢这些领带。“太花哨了吗？都是夏用领带。”
“还不错。”盖伊说。
“我最喜欢这一条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领带呢。”布鲁诺拿起白色针织领带，中央有一条纵贯的细长红色条纹，“一开始是想给自己买的，现在想送给你。只送给你，我的意思是。这些都是给你的，盖伊。”
“谢了。”盖伊感到上唇不悦地抽动了一下。他可能是布鲁诺的情人，盖伊突然想，布鲁诺给他带了礼物，一个和平的馈赠。
“祝旅途愉快。”布鲁诺举杯说。
布鲁诺今天早上跟安妮通过电话，他说安妮提到了这趟乘船出游。布鲁诺一再神往地对他说，他觉得安妮是多么出色啊。
“她看起来那么清纯。你当然很难看到一个——一个像她那样令人愉快的女孩。你一定非常快乐，盖伊。”他希望盖伊会说些什么，说些或多或少解释他为什么快乐的一句话或一个字也好。但盖伊什么也没说，布鲁诺觉得被拒于千里之外，有一团令他透不过气的东西从胸口一直升腾至喉咙。盖伊对此事有什么好气的呢？布鲁诺很想把手放在盖伊随意置于桌沿的拳头上，像个兄弟一般就碰他一下，但他强忍住了。“她是立刻就喜欢上你了，还是你认识了她好久她才喜欢上你的呢，盖伊？”
盖伊听见他又问了一遍。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“你怎么能问时间呢？这是个事实。”他瞥了一眼布鲁诺那狭长而慢慢鼓胀的脸，瞥了一眼他那一绺让他前额略显犹豫的翘起的头发，但布鲁诺的眼神比当初见他时自信多了，也不那么敏感了。因为他现在有自己的钱了，盖伊心想。
“是啊。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但布鲁诺并不太明白。即使杀人之事缠绕着盖伊，盖伊跟安妮在一起依然很快乐。即便盖伊破产了，他跟安妮在一起还会很快乐。此刻布鲁诺想起自己曾有过要给盖伊钱的想法，不禁有些畏缩。他似乎听见盖伊说“不要”的语气，似乎看见他的眼神蓦然收回，顷刻拒他于千里之外。布鲁诺知道，无论他多有钱或者可以用钱做什么事，他永远无法拥有盖伊所拥有的东西。他发现，把母亲据为己有并不能确保自己幸福。布鲁诺迫使自己露出笑脸。“你觉得安妮真的喜欢我吗？”
“没错。”
“除了设计她都喜欢什么？她喜欢烹饪之类的事情吗？”布鲁诺看着盖伊拿起马蒂尼，三口就喝光了，“你知道。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在一起都做什么，比如散步啦，玩填字游戏啦。”
“我们就做这一类事情。”
“晚上你们做什么呢？”
“安妮有时晚上工作。”他的心思轻而易举地滑向楼上的工作室，仿佛他从未和布鲁诺坐在一起一样，他跟安妮晚上常在那里工作，安妮有时会找他说话，或是给他看某样东西，让他点评一番，仿佛她的工作非常轻松。她将画笔插进水杯快速搅动发出的哗哗声，简直就是笑声。
“两个月前我在《时尚芭莎》杂志上看到她和其他一些设计师的照片。她很优秀，不是吗？”
“是很优秀。”
“我——”布鲁诺两只前臂交叠地放在桌上，“你和她在一起这么快乐，我真高兴。”
他当然快乐了。盖伊感觉两肩放松了，呼吸也更顺畅了。然而此刻，他很难相信安妮是属于他的。她简直就像女神，来到人间从必然丧命的战场上拯救他；她就像是神话中拯救英雄的女神，然而故事结尾却常加入一些与主题无关或是不公平的元素，这些元素在他童年读神话故事时每每令他大吃一惊。在不眠之夜，在他披着睡衣和外套偷偷溜出去走到岩石山丘上的夜里，在幽静、淡漠的夏夜，他不许自己想起安妮。“机器女神。”盖伊喃喃自语。
本小章还未完~.~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！
喜欢九叔开始漫游诸天请大家收藏：(www.lolxsw.com)九叔开始漫游诸天LOL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