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跟她说她疯了。”
“我说呀：‘不过他是太正经啦。他确实很有魅力，或许是个天才，不过他那么正经，你怎么受得了呢？’”她仰起棱角分明、皮肤白皙、满头金发的漂亮脸孔，“你居然不为自己辩白。我打赌你正经得连吻我一下都不敢，对不对？”
他迫使自己上前吻了她一下。
“这能算吻吗？”
“但我的正经不是故意装出来的。”
他走出房间，心想她会告诉安妮，会告诉安妮她十点时发现他在房间里，样子很痛苦。她也许查看了抽屉，发现了那把枪。但他完全不相信有此可能。海伦很愚蠢，他完全想不通安妮为什么会喜欢她，可她不是个爱惹麻烦的人，而且她跟安妮一样不爱窥探。上帝啊，他们住进这里以来，这把手枪不是一直放在与安妮的抽屉相邻的抽屉里的吗？他不怕安妮翻查他的那半边书桌，就跟他不怕她会拆阅他的信件一样。
盖伊走下楼，发现布鲁诺和安妮坐在火炉旁的方沙发椅上。布鲁诺在沙发背上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，在沙发布上留下暗绿色的痕迹。
“他在跟我讲新卡布里的情况呢，盖伊，”安妮抬头看着他，“我在想我们可以去那里玩啊。”
“你们要租一整栋房子，”布鲁诺无视盖伊的存在继续说，“租一座城堡，越大越好。我和妈妈就住过一座很大的城堡，一天晚上我竟然找不着进出的门了，我这才知道这个城堡真大，我们永远也走不到城堡的尽头。有一天一户意大利人家正在游廊另一头吃晚饭，当天晚上他们大约有十二人全跑过来，问他们是否能免费为我们工作，条件是让他们住下来。我们欣然应允。”
“那你怎么一句意大利语也没学会？”
“没必要学啊！”布鲁诺一耸肩，声音依然粗哑，和盖伊在脑海中总是听到的一样。
盖伊忙着抽烟，布鲁诺看着安妮的那种贪婪、腼腆以及轻浮的目光，让他如坐针毡，如芒刺在背，比酒精的麻木刺痛还痛。毫无疑问，布鲁诺已恭维过她穿的裙子了，那是盖伊最喜爱的灰色波纹长绸裙，上面有孔雀眼式样的蓝色小图案。布鲁诺总是很留意女人的衣服。
“我和盖伊，”布鲁诺的声音从身后清晰地传来，仿佛他的头是转过来的，“盖伊和我谈过旅游的事。”
盖伊把香烟戳进烟灰缸捻灭，然后直朝沙发走去。“上楼去看看我们的游乐室如何？”他对布鲁诺说。
“当然好了，”布鲁诺站起来，“你玩什么游戏？”
盖伊把他推进一间以红色为底的小房间内，关上身后的房门。“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“盖伊！你喝醉啦！”
“你告诉大家我们是老朋友，是什么企图？”
“没有告诉大家。我只告诉了安妮。”
“你告诉她或任何人，是什么企图？你来这里，又是什么企图？”
“安静，盖伊！嘘——嘘——嘘嘘。”布鲁诺随意摇动着手中的酒。
“警方仍在监控你的朋友，不是吗？”
“还不足以让我担忧啊。”
“滚出去。立刻滚出去。”他尽力控制自己，声音都颤抖了。而他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呢？装着颗子弹的手枪不就在走廊对面吗。
布鲁诺厌烦地看着他，然后叹了口气，呼吸打在上唇发出的声音就跟盖伊夜里在房间听到的呼吸声一样。
盖伊微微绊了一下，令他恼怒不已。
“我觉得安妮很美。”布鲁诺愉悦地评论道。
“如果我再看到你跟她说话，我会杀了你的。”
布鲁诺的笑容淡了些，随后似乎笑得更灿烂了。“这是威胁吗，盖伊？”
“这是誓言。”
半小时之后，布鲁诺醉倒在他和安妮一直坐着的沙发背后，他倒在地板上的身影看起来极为细长，头倚在大壁炉的石座上，显得很小。三个人抬起他，却不知该怎么处理。
“把他抬到——我想，抬到客房去吧。”安妮说。
“这是个好兆头，安妮，”海伦大笑，“就是有人爱在人家的乔迁喜宴上过夜，你知道。这是第一位吧？”
克利斯托夫·尼尔森走到盖伊跟前。“你在哪里遇到他的？他常在大格雷特内克区俱乐部醉倒，他不能再搭车了。”
盖伊在婚礼过后向特迪查问过了，特迪并未邀请布鲁诺来，特迪不喜欢他，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。
盖伊拾级而上，走进楼上工作室，关上了门。他的工作台上摆着那家荒谬的百货公司未竟的草图，良心驱使他把它带回来，这周末完成。熟悉的线条，现在因喝了酒而模糊不清，几乎让他恶心。他拿出一张白纸，动手设计他们想要的百货公司大楼。他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，他希望能在呕吐感到来之前完成，并且能在完成后病得像狗一样。但设计完成时他并没有呕吐，只是背靠在椅子上，最后走过去打开一扇窗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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